荀彧半道得知了袁术来攻的消息, 他迅速入宛城，以兵符调动驻扎的守军，接管城防, 加强巡逻, 严格排查来往的人员与车辆，防止有细作混入城中，窃取情报散播谣言扰乱军心。 随后他前往官府，在仓库里找到了正在清点辎重的蔡琰。 今年开春, 吕昭以吕布的名义征辟了蔡琰为少府, 主管吕布这个南阳太守的私人财政。 此少府非位列九卿的少府，乃是州郡长官麾下的少府, 是郡守的属官之一，由郡守自行任命, 因此这项决定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反对意见。 反正工资是吕昭开, 她爱征辟谁就征辟谁，她征辟白露霜都行。当然其他人也可以觉得她脑子不正常, 只知道胡搞瞎搞, 然后给皇帝上奏参吕布一本。 宛城的大小事物本由贾诩负责——原来的县令在孙坚打进来后, 直接挂印弃官携妻带子逃跑了——贾诩随吕布去汉中后, 吕昭就把蔡琰调去代理了。 荀彧一路快马加鞭, 却并无长途奔波的疲惫感, 容姿依旧出众。蔡琰的目光扫过他抱在怀中的一束梅花, 眼中闪过一丝好奇, 却没有贸然发问, 只是命仆从端上茶水, 同时将整理了一半数据的物资账册递出去。 她开门见山道：“若汉中无战事, 在不影响百姓正常生活、以及不动用储备粮的前提下, 现有的粮草足够支撑我们连续开战六个月。” 改良后的农具使农民单人垦荒的效率大大增加，春天种下的粮多了，夏天收获的粮自然也会多。五月份冬小麦成熟，六月份早稻成熟，到时候及时收割掉，又能再续几个月。 豫州此前一直在打仗，能收获多少粮食很难说，袁术欲取南阳，除了咽不下吕布给他受的这口气，未必没有自家粮食不够吃，想重新夺回粮仓的意思。 但无论袁术打着什么主意，他们都必须将他挡在南阳之外。 南阳盆地不像四川盆地那样“盆”得彻底，西北部的伏牛山和东南部的桐柏山之间并没有地势险峻的关隘阻拦，而是依靠散落的丘陵断续相连，这些丘陵之间形成了许多条通往关东的道路，被称为方城夏道。 袁术进攻舞阴县，走的就是其中一条通道。 方城夏道两侧的丘陵虽平缓，仍有高低起伏，能给袁术军队运输补给制造一定程度的麻烦。 相比之下，南阳境内水网密集，水运发达，且舞阴背后一马平川，道路无比通畅，吕昭运起里粮食来方便又快捷。 这是他们的优势，但同时也是劣势。一旦袁术突破封锁，进入南阳，四周将无险可守，他们就只能在平原上进行惨烈的正面厮杀。 虽然蔡琰说粮草可以支撑六个月，但荀彧肯定不会照着六个月的底线来规划。战争就像填不满的无底洞，一旦开启，每分每秒都在吞噬资源，时间拖得越久，即使最终打赢了，一算总账可能也是亏本的。 荀彧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抚过梅花粗砺的枝杆，他沉思片刻，缓缓道：“可否请蔡公修书一封，送往东武阳？” 东郡的治所本来在濮阳，后被曹操搬去了东武阳。 曹操与袁术素有仇怨，两人在兖、豫边界上互相拉扯，僵持很久了。不久前局势有了变化，曹操收复了入侵兖州的三十万黄巾军，实力大大增强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，若能与曹操联合，夹攻袁术，说不定能一举将袁术赶出豫州。 “没问题，”蔡琰瞬间意会，爽快地应承下来，“我这就去。” “我同你一起。”荀彧起身，“请问黄公目前下榻何处？” 蔡琰回答：“还在我家，他对雕版印刷术十分感兴趣，想亲自刻一套《春秋》，我父亲便将他留下了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荀彧微微一笑，“蔡公行事果然妥帖。” 荀彧在蔡邕家里见到了黄琬，在两位大儒的引荐下认识了来敏，与来敏相谈甚欢，打算辞别之时，又遇上了“恰好”登门拜访、想与蔡邕探讨《周易》的邓氏族长和阴氏族长…… 这帮人就跟葡萄似的，提起一个，带出一串。蔡邕见人越来越多，捻须微笑，立即吩咐蔡琰去置办酒席，宣布谁都别走了，机会难得，他要热热闹闹地请大家吃饭。 华灯初上，酒宴正酣。 这帮老爷子们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胜酒力，还是假装的，反正全都是微醺的模样。他们轮流热情地拉着荀彧的手，对他絮絮叨叨诉苦，抱怨之前袁术还在时，常常纵容士兵劫掠百姓，搞得所有人都苦不堪言。 荀彧耐心地倾听着，时不时安慰几句，将大家感动得热泪盈眶。 有位老爷子是真喝醉了，他开始介绍自己的孙女，想给荀彧说媒。 荀彧哭笑不得，正打算解释，来｜□□动开口帮忙了：“邓公，有这好事，您怎么不想想我呢？” 邓老爷子反应有点慢，先是一愣，过了片刻，才吹胡子瞪眼道：“你都娶走老夫一个侄孙女了，还想再娶第二个不成！” “嗨，您老若是同意，那在下自然也愿意啊。”来敏捏着杯子轻轻一转，笑道，“纳妾纳几个不是纳呢？” 邓老爷子气得抽了口冷气：“你——” “哟，我会错意了，您没这意思啊？”来敏脸色一变，满脸愧疚，赶忙道歉，“是在下的错，您千万别因此生气，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！” 邓老爷子差点儿想打人，忍住了，竖起手指狠狠一点，端过杯子欲喝点酒压压惊，没想到下一秒手一空，酒杯被来敏端走了。 “您年纪大了，老喝这个，对身体不太好。”来敏换了杯蜜水塞进邓老爷子手里，恭敬道，“您尝尝这个，这个不错。” 邓老爷子：“……